作者寄语
这篇文章最初写于8月份,也曾在《加拿大都市报投资特刊》上面发表。 然而,由于当时排版的原因,文章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改动和删减。
如今年关将至,特将此文的完整原版献给大家。笔者将剖开眼前发生的诸多事件及其表象,分析一下未来十年左右全球经济和金融市场的五大暗流。
前言
今年6月24日发生的英国公投脱欧事件又一次凸显发达国家正在经历的意识流和社会信仰价值的改变。究其原因,我们正处在一个大时代的转折点,高科技信息爆炸以及全球化市场发展衍生出的方方面面的矛盾,正日益激化和显现出来。由全球化带来的资源分配不均、贫富分化开始加大社会矛盾;普遍的不满情绪导致民粹主义、孤立主义泛滥,种族、阶层分化乃至排外思想盛行;专门针对现有秩序和一些既得利益群体,甚至对资本主义制度本身提出挑战。这在资本主义市场代表–美国—尤其明显。新当选的美国总统川普有大批支持者是倾向于孤立主义、贸易保护主义而反对全球化和排斥移民的。这对长期的经济发展及金融市场稳定都不是好消息。
一: 环球债务问题
全球经济中的金融杠杆仍在增加。在发达国家,2008年金融危机后号称必需的减低债务、去杠杆的过程根本还没开始,充其量是增速减慢,在高位盘旋。(图一:美国总债务对GDP比率。图二:欧盟债务对GDP比率。)
另一方面,自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以中国为首的发展中国家也加入到了大规模发债的队伍里来。目前中国的总债务已增加到了GDP的近300%, 是发展中国家平均值的两倍。
债务(杠杆)的增加意味着预支了未来的消费,要减低债务(去杠杆)就表示要牺牲现在的消费或投资。投资减少会影响整体经济的产出,导致经济增长减速。债务的偿还靠的是未来的收入,如果未来真实的收入比预期要少,或是偿债成本比预期的高,则最终需要一个结构重组。区域性的(比如欧债)或是产业性的(比如2007年时的次贷房地产)债务重组则将引发金融危机。
对于发达国家来说,这个巨大的债务包袱靠着现在超低的利息还可以维持,但是缓慢的经济增长基本打消了偿还债务(去杠杆)的指望。宏观经济政策可以斡旋的余地很小,稍不小心就可能陷入通缩、衰退的恶性循环甚至极左政治(赖账不还、财富重新分配)的漩涡。
而对于发展中国家来说,在过去强劲的经济增长过程中大量增加的债务,包括金融市场的杠杆,会在经济走下坡路时凸显。特别是很多发展中国家的大量美元外债,在美元升值/本国货币贬值时可能发生偿债危机,被迫收紧信贷、卖资产、去杠杆,而这又会造成经济紧缩,陷入偿还债务更加困难的恶性循环。
二:经济增长“L”型低迷
GDP增长速度已达1930年以来最低点。(图3:GDP名义增长的5年移动平均线。)
GDP的名义增长率至关重要,因为影响我们生活的是名义增长率。我们的薪资、我们的储蓄、我们的债务偿还都是以名义增长率来计算的。
从“供给”的角度看,GDP名义增长率 = 劳动力群体增长 + 生产力(效率)提高 + 通货膨胀。造成当前GDP名义增长率低迷的原因有很多,其中包括高额债务带来的去杠杆的压力、发达国家人口老化(见Table1: 劳动力人口增长预测)、科技革新带来的边际红利减弱等等。
如果GDP名义增长率陷入长期的低潮,再加上沉重不堪的债务负担,则经济可能会陷入像日本“失去的十年”一样的恶性循环 — 利息已降到零但经济仍然萎靡不振。
目前各国正在采取的宽松政策可能会逐步促进信贷的增长,促使资金真正进入到实体经济,从而推进GDP增长。但如果这招不灵,政府则可能采取更激进的手段和政策去刺激经济,推高资产价格。负利率政策便是其中之一。问题是,到目前为止各国的宽松政策在推高资产价格上倒是起了作用,但并没有达到预想中的推进经济增长的目的。全球经济正在走入“L”型的僵持阶段。而金融市场则可能在区间内徘徊,中间间隔着剧烈波动的时段,不是由经济基本面驱动,而是因为债务危机(如意大利、希腊)、突发事件(如英国公投、未来的美国大选等)而资产大幅下跌或由于政策的强刺激干预发生资产大幅上涨的情况。
三: 货币之争日益激烈
解决债务问题最好的方法是经济增长。然而,如果一个国家内部需求不够强,无法刺激经济增长的话,它的唯一选择就是靠货币贬值,(本国资产相对便宜从而吸引外资流入、本国产品相对便宜从而增加出口竞争力)来“输入”其他国家的增长。目前日本和欧洲正在做的就是这个。各新兴市场已被上一轮美国的量化宽松打得落花流水,如果欧洲日本再来一轮,不知还能不能撑得住。
而这场角力中的另一主角,中国,为了保增长绝不可能对其直接竞争对手–欧洲和日本–靠货币贬值增加竞争力“输入”经济增长的手段视而不见,一定会设法将人民币贬值。这是美国最不愿看到的,但又没法靠货币政策去打赢(因人民币与美金挂钩),所以只能靠控诉中国“操纵货币”或是采取对中国的贸易壁垒。这对全球贸易可能产生极大的负面影响。
另外,在环球资本流动愈发通畅的今天,天量的资本可以在短时间内进/出一个国家,从而对其金融系统乃至政治格局、经济体系产生巨大影响。最好的例子就是在英国公投决定脱欧之后,英镑一夜之间暴跌至30年最低点,几间大型地产基金不得不进入“紧急状态”暂停兑付以防出现挤兑。而同一时间,中国的外汇储备180°转弯,在一片人民币贬值、资本外流声中不减反增134亿,使六月份创出一年多以来最高净增。可见,有稳定的政治经济环境支持的(当然最好还是可自由兑换的)“硬通货”,在未来这充满不确定性的纷乱世界格局中对资本有极大的吸引。人民币一定会向这个方向努力,即:控制国内资本流出,同时在英镑变得弱势、欧元前途未卜时趁机吸引国际热钱,最终使人民币逐步成为主要国际贸易和流通货币。但是别忘了,任何挑战美元特权的行为一定会受到激烈反弹,甚至不排除政治/军事上的摩擦。南海仲裁纠纷可能只是这场无形的货币战争的诸多“交锋口”之一
内容|Jessica W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