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笔者看到几篇华尔街评论文章，提示的一些讯号令人警觉。

第一：中国惊人的资本外流

2015年第二季度中国公布的外汇储备降低了360亿美元。剔除各种外汇储备的汇率变化影响，这已经是连续第四个季度外汇储备的降低。从官方的说法来看，这似乎不算什么 – 毕竟中国的外汇储备还有三万六千亿美元呢。然而当我们结合更多的方面去看时，就会发现事情可能远比我们想象的严重。因为外汇储备的降低，是发生在出口不断增长、每季都实现巨额贸易顺差的同时。想象一下，以2015年第一季度为例，贸易顺差（出口产品赚取外汇减去进口产品花掉外汇）为756亿。其他因素不变的话，外汇储备应该增加756亿才是，但一季度外汇储备却减少了1130亿。这样一算，实质上的资本外流是将两个数字相加，变成1886亿！这才只是第一季度！当然外汇储备减少也受了持有美元以外的其他货币贬值的影响，但扣除汇率影响之外，资本外流的数目仍是触目惊心。

几家主要金融公司开始密切关注这一问题， JPMorgan的分析估算中国过去五个季度累计资本外流达5千2百亿美元（下图），而高盛则更甚，分析估计仅2015年第二季度资本外流就达2千多亿美元。如果以这个速度继续外流，则年化资本外流可达近万亿美元！

最重要的是，这样天文数字的资本外流，还是发生在国家严格控制外汇流出、个人买汇非常有限的情况下。因此在这五千亿的资本外流中，应该有很大一部分是机构投资的行为。而机构投资，一向是金融市场的风向标。无论报纸上怎样宣传 “市场健康”，记者招待会上怎样强调“形势大好”，看看机构真正都在做什么，会对你的大局意识帮助很多。

如果把中国比作围城，那么从现在这史无前例的资本出逃中，起码看出了墙内人的不安，对经济形势、金融市场、乃至人民币前景的担忧。

第二：7月17日中国人民银行宣布增持黄金600吨

如下图

最耐人寻味的倒不是中国持有黄金的多少，而是消息公布出来的时点。要知道，中国的黄金储备向来不公开（其实这并不是坏事，全世界人都知道中国近年大幅增加黄金储备，据估计可能已经仅次于美国。这么大的需求，如果摆在“明处”黄金价格可能会被推高很多），这就是为什么从2009年4月到2015年5月，中国公布的黄金储备一直停留在3389万盎司（1054.1吨）没变过，而六月一个月就显示“买入”604吨（从黄金市场各方面数据看，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唯一的解释是中国一直在买，而且可能远不止这么多，只是适当时候就公开适当的额度而已）。为什么选择现在公告天下呢？有人说是人民币想要加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特别提款权（SDR）的一篮子货币，而黄金储备等信息的披露是最基本的要求。这当然不假，但是加入SDR的事，4月份时IMF其实表现很积极的，那时没顺水推舟，现在股灾之后全世界都看到中国政府怎么插手“救市”对中国资本市场的自由度和透明度大打折扣的时候，要申请SDR岂不机会更小了？那么为什么选这个时候公布黄金储量呢？我认为只有一点：彰显“国家队”实力，给资本市场、人民币汇率市场增强信心，从而遏制资本外流。因此很有可能，股市再有大跌或人民币被唱衰时，央行就又“增储”黄金了。然而换位思维一下，围城如果不是岌岌可危，央妈会这样费尽心思吗？

第三：中国债券市场开放后海外投资者出乎意料的“冷淡”

7月14日中国银行宣布允许境外央行、国际金融组织、主权财富基金进入中国银行间市场进行债券交易，就此向海外的机构投资人打开大门，开放了此前一直关闭、规模6.4万亿美元的中国债券市场。这一举措是海外市场期待很久的，本应引起高度兴奋，但是目前并没出现大家想象中的海外投资者争先恐后鱼贯涌入的场面。相反的，空气中都能闻到谨慎的味道，对中国债券的冷清待遇简直堪比当年希腊刚走出欧债危机时的国债市场。按理说，目前基准5年期中国国债收益率超过3%，相比同样5年期的德国债券仅0.126%的收益率（没错，扣除通胀影响现在德国的债券都是负利息）应该是很有吸引力的投资。而且以中国的国力，应该绝不会出现类似希腊那样的债券违约危机。那么海外的机构投资人，究竟担心什么样的风险呢？唯一的答案就是汇率。试想，本来投资德国债券的钱如果拿来换成人民币买中国债券，收益能多3%，但如果人民币同期对欧元贬值了4%，那到最后不是反而赔了1%？因此从海外机构投资人对中国债券的谨慎态度来看，围城外的人也在担心中短期内人民币的前途、中国资本市场中的潜在风险。

What、How & Why

投资界最资深的分析家都知道，最重要的不仅仅是了解“What”即发生了什么事、如何应对（包括现在人人在谈论的A股走势以及政府会不会救市），而是“Why”—要看到表面以下的东西，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哪些力量在推动，这些推动/阻碍的力量会不会继续。中国资本市场的这股暗流，在长远的未来当然会因新的改革措施、生产力的发展、资本市场的逐步放开和人民币走向世界而最终转化成发展的力量（详见之前文章《中国的投资人应何去何从》），但在阳光灿烂的明天来临之前，出门时别忘了抬头看看乌云密布的天，因为随时可能会有更猛烈的暴风雨来临。起码要带把伞吧，或者说白了，别把你的投资都放在一个篮子里面。

作者：Jessica Wang